重新學走路

上週日散步到大安森林公園時，因為流動攤販擋住斑馬線，又在那裡亂移動，結果我為了閃避蔥油餅的攤販，居然被人行道阻隔汽車用的路樁絆倒，摔了個狗吃屎！

攤販們就像他們後來看到警車來就先假意離開一下，警車一開走就又推回來那樣....完全不認為他們在那裡擺攤妨害行人、行車安全是錯的，還看著我跌倒的姿勢訕笑了起來！

女友當然也是在旁邊笑，說我摔倒的姿勢真的很可笑！而且還覺得我沒關係：「應該不用看醫生吧？」

後來半夜為了這個睡不著用簡訊跟她吵架，她第二天才解釋說：「要是自己跌成那樣，也會覺得自己很可笑！」，加上小心翼翼地賠罪，我就勉勉強強算是原諒了她，就且這樣表過不談。

當時跌倒以後，一度以為自己左手已經折斷，依稀記得從地上把貼地的嘴移開起身的時候，左手似乎凹折成一個奇怪的角度，而且坐起身來後，疼痛得好像剛被公車碾過一樣。

從沒想過，走路跌倒會這麼的可怕！

以前騎車不注意，除了被疑似酗酒警察開警車撞過，因為小傷口感染腫成一大包，被拯救過我幾次性命的家庭醫師威脅：「再晚點來的話，差點就得要鋸斷左腿。」以外，再怎麼跌跌撞撞，就算被右轉不打燈的女性駕駛撞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，也沒有這麼嚴重過！

想想警車撞倒那次真是大難不死！

從撞倒時送去台北陽Ｘ醫院，到之後自己去台北馬Ｘ醫院就診，那些荒唐的醫生還有實習醫生，看到我左小腿上那腫腫的一包，在那裡用針桶戳呀戳的，說是要把「瘀血抽出來」，結果根本什麼屁都沒抽出來。直到那天不知道為何靈光一現，想到去給家庭醫師一看，他真的是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！

「怎麼拖到現在？你之前去給那個醫生看呀？....什麼抽瘀血？拜託！他們眼睛是瞎啦？你這個早就發炎快爛了吧？我看現在要抽膿還差不多！抽得出來還事小，抽不出來你就要小心了！」

結果是....抽不出來....

「我只能試試看了....萬一弄不好，說不定腿得鋸掉....我當然不是騙你或誇大其詞！」

那個月是我這輩子挨最多針的日子吧！

每天都要去在屁股上挨上一大針，左屁屁都是針孔打痛了，就換右屁屁....「吸毒犯也不過如此吧？」，當時我心裡是這樣想的。那一針一針我猜想都是強力抗生素、消炎藥。

消腫以後，到現在已經十五、六年，那個地方還是會凹凹的，手指戳過去會有幾個「點」是感覺不到手在摸它。

在那次家庭醫生救我之前一次救我，是在更小的時候了----剛學會騎腳踏車，哪裡不跌偏偏跌倒在滿是生銹鐵釘的工地。當晚就發燒起來，老媽在我昏昏沈沈「欲仙欲死」的時候，硬是背著我半夜跑去又是敲門又是按門鈴，把家庭醫生叫起來急救我，打了一針破傷風特效藥，回去才安然沒事。

當年在那鳥不生蛋，門口可以抓蚱蜢，隔壁水溝可以抓青蛙蝌蚪的時代，半夜有醫生願意開門救救自己的小孩，真的是難能可貴的仁心仁術！所以老媽特別交代，永遠要記得人家的恩情....

十年前回去看到家庭醫生，已經白髮蒼蒼了....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健在說？也許出車禍那一次，潛意識中就覺得家庭醫師會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，才會突然想去看他吧！

難道是我可憐的左腿還在被那個「疑似」酒醉的臉頰發紅，身上充滿酒味的警察詛咒嗎？所以這次又是左邊重心不穩，才在公園跌倒？

話說那天陰雨綿綿，到了晚上左手就漸漸腫了起來，雖然表面上還跟女友談笑風生自我安慰，但回家的時候只能認命，要女友違規騎我的重型機車送我回家，就連坐在後座機車稍微晃蕩一下而已，我的手就感覺像是又被公車碾過一次！

回到家之後，不得已去附近的24小時醫院掛急診，照了Ｘ光片才發現無名指靠近手腕的地方有骨頭小裂傷，此時左手已經腫得像豬腳一樣----蓋因豬沒有手，所以不是腫得像豬手，而是豬腳。

吊完點滴回家後，就開始我戰戰兢兢的養病生活。

首先，發現自己沒了左手，連去麥當勞吃東西的能力都沒了。因為不好意思叫店員幫我端餐盤，只好佯裝要外帶，然後偷偷用右手拿著一包餐點到樓上去吃。

然後，真的是手無縛「機」之力----連不到250公克的手機，居然痛得拿不起來！平常卻總是習慣用左手去拿手機。因為從事電腦相關工作，又不得不去碰鍵盤，卻每點一個字，就像彈琴彈得不好，被恐怖老師用力蓋上鋼琴蓋打手懲罰一樣。而且每次穿脫衣服時，除了疼痛，左上臂還得因為過度負擔原本手腕該負擔的力量，而抽筋抽上好幾次，唉唉叫個不停才能把衣服穿好或脫下....在寒流來襲的時候，這簡直就是一種酷刑！

接著是到街上走路的時候，因為怕再摔倒而特別小心，卻突然驚覺自己怎麼平常走路這麼愛東張西望？....還有就是那雙腿，落腳處常常就在眼睛天生的盲點中----看來那個太矮的路樁，也是因為躲在左眼視覺上的盲點內，才有機會害我跌倒。

所以，我重新抬頭挺胸，像是高中教官教我們踢正步一樣，一步一步都穩穩地走。遇到需要看東西的時候，一定先看清楚有沒有來車，然後選個比較安全的定點停下腳步，再好好端詳想要看的東西。

因為暫時沒辦法騎機車，回想起自己現在騎車都已經太過熟悉那個操縱感，也是常常在東張西望，頓時覺得真是恐怖！也為自己居然沒事而慶幸地感謝老天！

摔倒當晚，因為女友的反應，也覺得心跟著摔碎了....但後來想到女友平常其實比自己還要容易跌跌撞撞，一次一次都是靠著自然的恢復力，沒有去看醫生而康復....一時之間覺得羞愧！怎麼自己像個紈絝子弟少爺一樣？哪有這麼弱不經風的？

雖然受傷最好還是就醫檢查一下比較好，但女友的精神應該學習的。況且早年醫生口袋都還是維他命跟安慰劑的時代，人們不也是靠著堅韌的生命力活到現在嗎？....咦？會不會女友因為常常跌跌撞撞，所以反而身體自然訓練出一種動作，使得自己類似貓落地，總會反射動作出一個比較不容易受傷的「跌倒角度」呀？

平日安逸生活、遊山玩水、走馬看花的人，遇到挫折可能也會像我那晚一樣，經不起一點小小的打擊吧？

這一點上，女友是比我幸運的，如同「天將降大任于斯人」，人生總是要大大小小、多多少少的磨難，才可「增益其所不能」吧？跌倒，不就像是人生的小磨難嗎？曾以為自己經歷過這幾年的風浪，不會經不起任何大大小小的打擊，也很有自信應該早就可以忍人所不能，怎麼走路摔個跤馬上就「鬚眉讓給巾幗」呢？

所以，不管從開始走路至今經過多少年，從這一刻起，為了犧牲自己而救全身的左手，不管是在真實的路上，還是人生的道路，我都重新學走路！....漸漸康復的它，也會覺得安慰沒有白救自己的主人吧？哈哈！